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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日期:2010年11月2日 作者:欧贤东 编辑:long 有3741位读者读过此文 【字体:
父爱如山——写在父亲《雅集》出版之际

父爱如山
——写在父亲《雅集》出版之际


   父亲欧影山年近九秩,我们兄弟姐妹商量,一定要送父亲一份礼物——将他老人家这些年在老年大学吟诗、作画、写字、摄影的习作,汇编成册;并叮嘱我这个小弟弟代表大家写点文字,一以赞美伟大的父爱,二来感谢所有关心爱护父亲及我们一家人的领导长辈、亲朋好友、亲房厝内。我欣然从命。

   了解父亲的人都知道,父亲是个命运多桀的人。他15岁失去母亲,和两个弟弟跟着大姨兼继母艰难度日;40岁被打成“历史反革命”遣送回乡接受改造,忍辱负重二十年;晚年落实政策,日子稍微舒坦一点,老伴又突然发病与他永诀。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并没有把他打垮、整趴,反而使他更加珍爱生命、珍惜人间真情;特别是“文化大革命”前前后后长达二十年的煎熬,更是使他韬光养晦,练就了更加坚毅的性格。

    然而,我们知道,父亲又是一个幸运之人,每次碰到困难、遇到坎坷,总有一些热心肠的人明里暗里地关心他,帮助他逢凶化吉,鼓励他度过一个又一个的艰难险阻,淌过人生一道又一道的沟沟坎坎。

   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特殊的人生际遇,才铸就了父亲坚毅不失乐观、沉稳不失豁达、勤奋不失智慧、朴实不失时尚的优良品性。

   少年时期的父亲,本来天真活泼、充满幻想,渴望走出一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学子之路。但是年轻母亲生产时的突然变故,打破了他的美梦。他清楚地记得,那是1936年农历丁丑年腊月廿六傍晚,在龙岩城区打工的他,忽然接到家里捎来的口信,要他赶紧回家。他惴惴不安地赶回家中,惊悉母亲产下一对双胞胎的妹妹后大量出血不治身亡的噩耗。一家人六神无主哭成泪人……多亏了亲房厝内和舅公舅母、姨妈姨娘等众亲戚的精心帮助,总算安葬了母亲,噙着泪水过了年……父亲每次讲起这件事就特别的伤感。他不只一次地对我们说,要不是半年后,大姨妈毅然过门挑起了母亲的重担,他们兄弟仨真不知道该怎样生活下去。在大姨兼继母的精心操持下,一家人重又感受到了家的温馨、爱的温暖。尽管继母,十分疼爱他,但站着半壁高的他,实在不好意思再给一个孱弱裹足的女子,平添经济上的负担和思想上的压力。16岁的他,望着一个9岁、一个4岁的弟弟,毅然放弃继续升学的念头,开始寻求就业谋生之路。

   小小年纪,走上社会,聪颖好学,帮了他的大忙。1937年5月,父亲考取了校址设在泉州的福建省防疫总所学习培训。7月7日“泸沟桥事变”,日本侵华战争暴发,总所奉命裁员。父亲只好返回家乡。8月起,政府为了发动群众抗日,每个乡镇都设立一所战时国民学校,用行政手段强制学龄儿童全部进入全日制学校、成年男女一律进入夜校扫盲。为解决师资紧缺的问题,政府公开招聘,并举办义务教育师资短训班进行专业培训。父亲以总分第11名的成绩优先录取,半年后又以总评第7名的优异成绩顺利毕业。1938年2月,即被西陈小学聘为教员;一个学期后,又被借调到龙岩县政府教育科协助科员工作;1940年2月被县政府委任为西安乡战时国民学校校长,后经县教育科和西安乡联保主任同意迁往家乡排头蛇形厝办学——即后来的排头国民初等学校(排头小学的前身);1943年初被派往适中中心学校任教;1943年8月被聘为西墩中心学校民教部主任;1944年2月,改任龙岩县中心保(平寨)国民学校教导主任;1945年2月调任东肖龙兴小学教导;1946年8月,调任龙岩尚洋国民学校校长。后来,又被邻居、民国龙岩县县长章汤铭看重,调任西墩乡乡公所担任三民主主义青年团区队副队长。他热情活泼,积极肯干,很受乡公所官员和章县长的赏识。之后,他多次按照章县长的安排,秘密在陈陂等地与魏金水、张震东等地下党组织派来的人员接头,策划龙岩起义之事。后因情况突变,原定方案来不及实施,1949年5月25日一早,父亲与西墩乡其他几位工作人员一起跟随章汤铭县长前往江山村美提前举义。

   解放初期,父亲先在排头初级小学任教,不久章汤铭先生被时任福建省省长的魏金水保护性地派往新疆伊犁任职。父亲为了安全起见,也辞去教书的工作悄悄地来到南靖山城隆焜叔公店中帮忙,后来公私合营进入了南靖饮服公司,担任会计。不久举家迁往南靖,在隆焜叔公翠凤叔婆一家人的热情照顾下,度过了一段清贫但相对安逸的日子。

   1961年因为历史问题,父亲被清理回乡,一家人只好重返家乡。

   刚回到龙岩,哥哥和三个姐姐都还小,而我又不太识趣地呱呱坠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父亲母亲在生产队挣几个可怜的工分,家庭经济十分拮剧。屋漏偏逢连日雨。此时父亲又莫名其妙地烂起了脚丫,烂得好几个月都不能着地走路。可怜母亲既要照顾嗷嗷待哺的我,又要服侍病痛的父亲,还要有一餐没一餐、拆东墙补西壁地安顿一家六七口人的衣食,那日子可真是度日如年。

   之后,初中毕业不久的大姐,迫于生计早早地嫁了;哥哥在二中读书;我和三姐都小;身材高大的二姐就成了家中最主要的劳力,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与成人男子一样,四处打工,再粗笨、再累人的活儿都曾干过……苦,难熬;而政治上被压制的气更难受。因为父亲的“历史问题”,哥哥升学、就业成为泡影,回到农村最广阔的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成天和锄头、板车、撬棍打交道;三姐和我也因此无缘迈进高中的门槛,而早早地回乡,先是成为一名人民公社的社员、后来有幸当了一段排头建筑队的小工……父亲从来没有流泪,他始终默默的看着、无言地听着,偶尔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最让我们兄弟姐妹心酸的是常常看着父亲捂着肚子在田间地头呕着酸水,呕得好像连胆汁都要呕出来似的……也许,上苍一时无力帮他,只好教他利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将积蓄在心中的酸楚统统倾吐出来……世间的事也真奇怪,当1980年父亲落实政策,政治上扬眉吐气、经济上彻底翻身之时,他的胃病和呕酸水的坏毛病也就这样说好就好了。

   1983年,父亲在朋友林振奎的介绍下,进入当时廖潮瑞先生担任总经理的龙岩购销公司,重新操起了算盘。他每天从家里步行至南门桥头的公司上班,晚上又步行回来。他全心赴在工作上,有次加班到晚上十一二点,一边想着工作的事一边走路,在西安小学附近竟然走迷了路,七拐八弯的一直走到苏溪桥附近,听到河里潺潺的流水声时才恍然大悟……尽管这份工作压力不小,但父亲很尽职、很舒心,我们可以从父亲的言行和表情中看出他对这份工作的满意、读懂他内心的怡悦。寒来暑往,如此过了三四年,后来村里创办起了饮料厂,他的学生——也就是时任排头村党支部书记的章德发先生念念不忘这位启蒙老师,特地聘任他担任会计。书记的信任、村长及其他村干部的尊重,使他忘却了过去一二十年的痛楚。他白天兢兢业业上班,工余时间在家和母亲一起带带孙子、做做家务,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仿佛从来都不曾受过什么煎熬、有过什么伤痛。

   然而,怎么也不曾想到,1992年清明,与父亲朝夕相处、同甘共苦、相濡以沫了五十多年的母亲没打一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这个——她十分热爱并为之苦苦操持了大半辈子的家。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令我们为儿为女的伤心欲绝,更让父亲欲哭无泪。之后的几年,他总是默默地抽着烟,心率日渐一日地变得紊乱,天天吃药也不见得好转……他经常自己一人跑到母亲的坟头,一坐就是大半天……是啊,一个最理解他、最关心他,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不离不弃,一心一意跟着他受了大半辈子苦、操碎了整颗心的人,没过几天的好日子,就这样匆匆地离他而去……你说,他心里怎么不痛如刀绞、怎能不痛断肝肠?

   也许是命运之神,不忍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父亲,特意派来天使,悄悄地抚慰着父亲的心灵、点化着他健步走上了学习老年艺术的人生之路。76岁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父亲结识了一帮老年艺术协会的朋友,在他们的引领下开始走进了老年大学的课堂。他每天早出晚归,听课、练习、写生、全身心投入老年大学的学习生活。诗词、书画、摄影、音乐,甚至连伊伊哇哇的英语课,他都舍不得落下。在课堂内外,在与老年朋友的真挚交往中,他感到了温暖,找回了青年时期追求知识、舒展抱负时的那种惬意、那份感觉。他如饥似渴地学着、画着、写着……邻居的仁美婶常常笑着跟我们说:“你阿爸啊,比人家要考大学的年轻人,还要用功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年的刻苦努力,父亲的字画总算混得过去,在龙岩城区老年书画作品的评展中,每每都有作品获奖。他虚心好学,曾经跟随尹德懋、黄忠辉、连永泉、张钟华、刘培基、郭义山等老师学习书画、摄影、诗词,还经常参加各种老年艺术的交流活动,作品入选《全国老干部诗词书画作品大观》《华夏书画艺术人才精英大展》《中国老干部书画家大辞典》,先后获得了“中国艺术国际交流中心暨世界华人文化研究中心特级画师、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中国老年教育书画研究院院士、中国书画研究院翰墨中国艺术名家、中国国画院文化大使、中国书法美术创作中心终身荣誉教授、中国民族书画院中华国粹民族艺术家、北京华夏神韵书画艺术中心高级研究员•一级书画艺术家”和“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全国德艺双馨艺术家”等一系列老人艺术领域的殊荣,至今仍然墨耕不辍。

   因为在区委宣传部分管社会宣传多年,有较多的机会参加老年人的艺术实践活动,曾经在不同场合多次听到父亲对老年艺友们说:“如果不是老年大学,不是有这么多老年朋友一起学习、一同活动,我这把老骨头可能老早就敲鼓了!”知父毋若子,我们打心眼里明白:这些年来,是这么多的老年朋友,给了他无限的慰籍;是文化艺术,焕发了他的青春、给了他第二次的生命。

  几十年来,父亲或喜或悲、时顺时背,他总是把痛楚深深地埋在心底。对母亲、对孩子始终充满无限的爱心。小时,贪玩的我经常缠着父亲给我讲故事,要他为我挷铁筘、做弹弓、削木枪……难怪那年生产队要去曹溪十二华垦荒种地瓜,我哭死哭活缠着非要和他一起去……那几年回乡,不习惯干粗活、重活的我,经常这儿搕破点皮、那里撞到点伤,每天晚上父亲再累也要拿来药水纱布细心地为我冲洗、包扎。我在白沙教书那些年,开学初行李较多,每次去车站,他不是挑着、就是提着把我送到车站、送上班车……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很少正面向我们提出怎样怎样具体的要求,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做出样子,用实际行动,让我们明白该这样为人处事、应那样进取拼搏。前两年,四十七八的我,能毅然决然地离开家乡跑到上海滩来打拼,父亲晚年矢志拼搏精神的影响应当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老子在《道德经》中说道: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又言:大成若缺;大盈若冲;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父亲大半辈子,面对顺境不自持,面对挫折不沉沦;始终不卑不亢。他敬爱父母长辈、疼爱儿女孙甥、友爱邻里宗亲,热爱社会生活、酷爱艺术文化,在我们的眼里和心中,这种博大与宽广,就是人世间最朴实、最真挚、最无私、最伟大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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